黑塞《悉达多》讲记
张文江
西方对包括印度和中国的东方,真切热爱并有所了解的,有两个大人物。这两个人是同时代人,一个是荣格(1875—1961),一个是黑塞(1877—1962)。他们都用德语写作,而且都跟瑞士有关,荣格是瑞士人,黑塞后来加入了瑞士籍。如果比较他们的程度,荣格有可能高一点,黑塞的作品往往呈封闭之象,而从荣格的方向还能继续往前走。
全面定义荣格比较难,从他和几个人的关系中,可以尝试透视一下。一是荣格和弗洛伊德(1856—1939)的关系,从心理分析而言;一是荣格和胡适(1891—1962)的关系,从中西文化而言;一是荣格和黑塞,从医学和文学而言。
第一,荣格和弗洛伊德的关系。两个人在1907年相遇,有过一段蜜月时期。对于他们的分歧(1912)乃至分裂(1913—1914),我站在荣格一边。弗洛伊德提出性和梦的学说,确实是伟大的成就。然而他试图以此作为教条,不允许他人越雷池半步,却终究格局太小。他把荣格封为“王储”和接班人,以为天下既定,可以一劳永逸地压制各种怀疑,有志气的后生当然不应该跟着他走。荣格另外探索了一条路,和弗洛伊德之路相比,我的判断是荣格之路更有前途。当然弗洛伊德后来也修正了自己,他的晚期理论发生了重大变化。
第二,荣格和胡适的关系。在荣格晚年写的自传中,记录了在三十年代中期的一段交往。荣格问胡适,你们中国的《易经》怎么样。胡适回答说,那本书不算什么,只是一本有年头的巫术魔法选集罢了(《回忆•梦•思考》,刘国彬、杨德友译,辽宁人民出版社,1988,600—601页)。此书把《易经》译成《变化》,其中“我给他做了实验”应当指占卜,“他的话成了六边形状”应当指成六爻卦,“这个女孩太有威力了,一个人不该娶这种女孩子”,应当指姤卦初爻“女壮,勿用取女”。在胡适的心目中,所谓“有年头的”,大概就是老掉牙或者过气的意思吧。
我相信胡适遇到当时名满天下的荣格一定非常有兴趣,想吸收一些外国的好东西。结果荣格反而向他求教,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。这两个人的程度比较起来,当然还是荣格高。荣格是对世界文化作出贡献的人,胡适是对中国新文化作出贡献的人。胡适的贡献在中国影响很大,但是放到世界范围内来看,就算不了什么了。对于这两个人的分歧,我倒也不是简单赞成荣格,我对荣格的肯定有所否定,对胡适的否定有所肯定。因为荣格向往东方的学问,向往中国的《易经》,他多少碰到一点真东西。但是中国的真东西远远不止于此,其境界之深广,远超荣格所能认识的程度。胡适固然不能了解荣格,但是他的否定也有道理,因为他眼中看到的中国文化和《易经》,在我看来确实可以唾弃。五四的那些人否定传统文化,在今天看来不完全正确,在当时却有其合理性。荣格和胡适头脑中的《易经》,完全是不同的东西,他们好像在对话交流,实际上是鸡同鸭讲。
了解荣格的思想境界,要看他跟古希腊的关系。对于古希腊,荣格喜欢的是毕达哥拉斯、赫拉克里特、恩培多克勒以及柏拉图(参见《回忆•梦•思考》,同上,119页),不喜欢的应该是亚里士多德。这一思想进路,确实非常吸引人。但是问题在哪儿呢,我估计要攻破荣格的漏洞,或许要从解析恩培多克勒入手。在古希腊,恩培多克勒的南意大利医派和希波克拉底的科斯医派不同,在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是西方的中医。荣格早年喜欢恩培多克勒,有神秘主义的成分,对他以后喜欢印度和中国,可能有所预示。古希腊是西方后世思想的母胎,怀特海有名言云,欧洲哲学传统来自对柏拉图的一系列注脚(参见《过程与实在》,杨富斌译,中国城市出版社,2003,70页)。对西方思想家来说,你头脑中的古希腊图景怎么样,你的学问就是怎么样。如果是低手可以不去管他,他自己会发明一套东西。而对于高手来说,就是看他的古希腊图景。古希腊图景变来变去,在每个思想家头脑中都不同。比如说海德格尔(1889-1976),他的古希腊图景就是阿那克西曼德、巴门尼德斯、赫拉克利特,而且后边一定有亚里士多德,这跟荣格的图景相当不同。研究西方思想家,可以从他的古希腊图景入手,当然以后还有深妙的变化。
第三,荣格和黑塞的关系。两个人1917年认识,彼此互相欣赏。书末所附的年表中记载,1921年,黑塞在创作《悉达多》的时候遭遇心理危机,荣格给他做过治疗。治疗过程的具体情况,可以再研究,相信其精彩程度不下正在写作的小说。黑塞的危机来自他的生活,但是也跟东方思想有关,荣格用西方的药能治好吗?他所开的西方的药中,是否含有中国的配方呢?要知道,在1920年,荣格已经和卫礼贤( Richard Wilhelm ,1873—1930)相遇(一说1922年,见芭芭拉•汉娜《荣格的生活与工作》,李亦雄译,东方出版社,1998,207页)。但是要迟至1924年,他才为卫氏的《易经》译本写序;更要迟至1929年,两个人才合作完成了《金花的秘密》。黑塞《悉达多》1921年写作,1922年出版,在中国正是共产党成立后不久,大革命风云初起之前。
对于黑塞一生创作成就来说,他的高峰是《玻璃球游戏》。这本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,我觉得是实至名归。并不是每本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都是好书,但是《玻璃球游戏》不在此列。此书前后写了十二年,1932年开始写作,1943年完成,1946年出版,随即获奖。二十世纪的小说,我愿意为读书人推荐的有一部半,它是其中的半部(参看拙稿“《玻璃球游戏》感言”,见《渔人之路和问津者之路》)。《悉达多》完成于此前二十余年,可以看成《玻璃球游戏》的前驱。《玻璃球游戏》包含四个系统的内容,希腊、基督教、印度、中国。他的卡斯塔里可以看成柏拉图学园的模仿,而“玻璃球游戏”综合人类的全部文化,则是西方环境下所想象的《易经》。《悉达多》把其中的印度部分搞清楚了,没有这个踏踏实实的垫脚,他后来走不上去。
在相当程度上,《悉达多》是一本好书。译者非常虔诚,文笔有诗意,放进了自己的生命体验。小说中包含了黑塞的信仰和证悟,这是非常高级的写作,但还不是我心目中最高级的写作。我心目中最高级的写作,就是为证悟寻找适当的表达形式,不管这个形式是不是小说。黑塞是一个小说家,他的思想中还有小说的观念,先有小说再把证悟放进去,那么就不是最好的小说。因为好的小说应该不是小说,比如我想说,现代有生命力的表达形式也可能是漫画。真正值得表达的是证悟,其次才是信仰。证悟和信仰不同,在我看来,证悟远比信仰重要得多。当然,证悟和信仰也是名言假设,实际上很难分清楚,对于初入门的人来说,没有信仰就无法得到证悟。但是到达一定程度后就会明白,信仰是信仰,证悟是证悟。如果能把信仰和证悟分辨清楚,程度也就比较高了。
这本小说书名叫《悉达多》。黑塞的构思很巧妙,他把释迦牟尼(Śākya-muni)的名字悉达多•乔达摩(Siddhārtha Gautama)一拆为二,一个是悉达多,一个是乔达摩。释迦牟尼中的释迦(Śākya)是族名,牟尼(muni)是圣人的意思。牟尼意译是能仁或能寂,沉默不语,一直在思考问题的人就是圣人。在中国这个muni曾经翻译成“文”,释迦文佛。广东话“文”读成“门”,“文”其实不是义译,而是音译。当然如果望文生义,也可以引申开来,文的音训就是默然,好比老子和苏格拉底的漠然不应(参看拙稿“《克利托丰》辨析”)。从形训来讲,文就是爻变,《系辞下》所谓“物相杂,故曰文”。回到释迦牟尼还是在家人的时候,他叫悉达多•乔达摩,悉达多是名,乔达摩是姓。悉达多(Siddhārtha)有两个主要解释,一切事成,一切义成。乔达摩(Gautama)亦即瞿曇,意为纯淑或地最胜,译者称西文中原义是光耀世界者。黑塞把释迦牟尼的故事一分为二,悉达多是未成就的人,乔达摩是一个已成就的人。悉达多走一条修行之路,回归乔达摩,实际上就是把两个人重新拼成一个人。
小说分成前后两部分,第一部取材于佛教的修行传说,第二部悉达多另外走一条修行之路。故事大致讲,悉达多出生于婆罗门家庭,婆罗门是古代印度最高的种姓。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很好,父亲非常博学,经常跟别人讨论学问。他从小修习辩论、静思、禅定,也体会了《吠陀经》中的“唵”。唵是印度梵文的根本音,以后佛教的根本咒唵啊吽,以及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,都以唵音起首。在古印度传统中,从唵这个音中可以体会宇宙的根本阿特曼(Atman),世界就是从这个音中变化出来。阿特曼有呼吸的意思,它把整个宇宙看成生命体,有一呼一吸、一阴一阳的律动。这个词可以解释成我、自性或者本质,修习体会阿特曼,类似于中国人的天人合一。悉达多受到父母的照护,还有个好朋友侨文达,从小一起读书。一天在他家门口有沙门经过,悉达多就追随而去了。好比当年释迦牟尼在宫廷里生活得很好,文武双全,金钱、美女都没问题,最后走出城门看见了生老病死,于是发心出家。沙门(sramana)是印度的出家修道者,接触过佛教经典的人,都知道有所谓的四沙门果,也就是《金刚经》中的须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,以及最高成就阿罗汉,阿罗汉是小乘修行的最高果位。悉达多成了出家的修行人,父母很痛苦,但是阻止不了他。侨文达也跟着去了,朋友二人上了路,其情形有些像唐•吉诃德和桑丘。他们跟从沙门修苦行,目的是“丧我”,好比庄子所谓“今者吾丧我”。修行的方法是“损之又损”,减缓呼吸到近乎停止,然后减缓心跳到近乎停止。如此三年,虽然获得了长足的进步,但是最后并没有证到自己原来想达到的成果。这时候他们听说乔达摩,也就是世尊或者佛在舍卫城讲法,两个人就过去了。侨文达加入了乔达摩的教团,悉达多虽然认同其教义,但是不愿意加入。乔达摩和悉达多见面时,有一段对话。悉达多问他,在你的教义里,世界是圆融为一的,又是可以救赎的,这其中有矛盾。佛陀回答,我的目标不是解释世界,而是超拔苦难。悉达多又问他,我对你的成就和教义毫无怀疑,但是怀疑你自身体验的秘密通过你的教义无法传达,所以我要继续走自己的路,自己体验出来。佛陀回答,提防你过分的聪明。佛陀的回答,我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,完全可以相信。要知道黑塞能这样写,那也是黑塞的证悟程度,可以比拟《玻璃球游戏》中音乐大师的最后之言:“你这是没有用的,约瑟夫。”这两个回答程度极高,我对此毫无疑问,不可能否定,只能欢喜赞叹。
第一部到了最后,悉达多抛下了佛陀,抛下了朋友,重新上了路。他在绝对孤独中,有了一个觉醒。他以前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,而现在则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。从婆罗门教的角度来讲,世界都是假的,包括父母和自己在内,都是假的幻象(maya),要从里面找出真的本体界。现在他回到了现象,现象也同样真实,所以才有了看山是山的证悟。这时他非常惊讶地发现,以前自己所讲的话,自己并没有真正懂得。这个发现应该有普遍意义,原来自己头头是道讲的话,都是自己不懂的,自以为懂而其实不懂。所以古希腊苏格拉底要找人辩论,你讲的这些话,自己真的明白吗。我举钱穆晚年最后的文章为例,在他的那篇《中国文化对人类未来可有的贡献》(《中国文化》1991年第四期)中,讲中国文化的根源是天人合一。他自以为是晚年的大发现,为此兴奋不已。身边的人提醒他早就讲过多次了,他说你们不明白,我现在讲跟过去讲大不相同,过去只是一般的强调,现在才是真正的彻悟。后来这篇文章留下来了,初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,但是我相信他的图景完全不一样了。当然,这个最后的懂是不是真懂,那还是要问一下的。他讲的时候,我相信,对自己的内心绝对真实。
第二部开始,悉达多去找高级妓女伽摩拉,向她学习情爱的秘密。然后再去找大商人,向他学习赚钱的本领。大商人和伽摩拉,作者描述重点在后者,这完全可以理解。中国所谓“食色性也”(《孟子•告子上》),食维持空间,色维持时间,也是色的程度高一点。悉达多进入城市,多少年后渐渐迷失本性。终于他觉得这样不行,然后就离开了。他后来明白,只有经过那些可怕的岁月,他自心中的浪子和富人才能死去。这就是说,一定要经历堕落的过程,才能走到更高的阶段。如果研究古来修行者的历史,这个话基本也不差,但是由他自己来说,多少有寻找借口的意思。他来到了河边,河边有个船夫,当年就是他渡悉达多过河的。悉达多讲自己的故事,船夫就倾听,我觉得悉达多有着倾诉欲。书中描写,船夫最美的德行之一就是倾听。上次讲中国的圣(聖)字从耳,基督教也有所谓“有耳能听”(《新约•马太福音》,11-15)。船夫倾听的功夫是怎么学会的呢,是河水教会他的。悉达多问,那么你也是从河水中学到这个秘密的,就是世界上并不存在时间的实体?船夫点头称许。我觉得中国人早听到了,像孔子“子在川上曰,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”(《论语•子罕》),完全是明白的。老子“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”(《老子》第八章),他也是明白的。小说中描写“河水永无迁变而刻刻常新”,不就是苏轼“逝者如斯,而未尝往也;盈虚者如彼,而卒莫消长也”(《前赤壁赋》)吗?这时候传来消息,佛陀即将涅槃。四面八方的人都去朝圣,朝圣者中有伽摩拉和她的儿子。这个儿子就是悉达多的儿子,是他出走之前怀孕的,悉达多并不知道。我对宗教有重大的保留,就是修行者如果没有走到最后——很少有人走到最后,有了宗教以后往往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理由。伽摩拉是一个有钱的人,但孩子不是单凭钱就能长大的。这个女人再能干,再有仆人帮忙,一个人带孩子还是蛮辛苦的。悉达多为了更重大目标修行去了,于是就一走了事,不负责任地撒手不管了。然后黑塞笔锋一转,悲剧出现了,伽摩拉因为被毒蛇咬而死去,留下了儿子。这个儿子从小给母亲惯坏了,叛逆而任性。任何做父亲的人都有一个梦,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一条健康的正路。悉达多希望儿子也能修行,也能倾听河水,在他看来这是人间最幸福的道路。他怕孩子学坏,始终限制他。孩子犯了错也不去责备,用爱来束缚他。在孩子看来,父亲几乎完美无瑕,就更无法赢得他的心了。然后孩子逃走,我赞成孩子的逃走,因为他有自己的人生道路,父母不能代替。尽管这个孩子顽劣不堪,他的想法中充满错误,但这也是他的道路。你是你,他是他,对孩子又怎么可以强求呢。悉达多去追,当然追不上,他心中隐隐作痛。做父亲的心理完全能够理解,孩子不肯走好路,要走一条坏路,怎么可能不感到痛苦。船夫引导他再倾听,最后他的哀伤完全化入河水,他的智慧达到了圆成,与万物和谐如一。船夫说,我一直在等这一刻,你终于懂了。然后他走入林中,身相光明遍满。船夫是隐藏的高人,你如果不懂,他也不显出来,而你一旦懂了,他印证完也就走了,非常像中国的禅宗。再后来,悉达多又遇见了侨文达,侨文达在教团中修行,还是没有证道。最后最后,悉达多和侨文达碰了一下前额,发生了奇迹。侨文达也证悟了,他看到了万物背后的深邃,他看到了永恒。
总体而言,小说中有四个证悟的人。第一个是乔达摩。他就是佛,小说没有写他的修行过程,高高在上,无懈可击。第二个是悉达多,悉达多的学习和漫游是对乔达摩的模仿,最后两者合而为一。另外还有两个人,一个是侨文达。侨文达听释迦牟尼讲经,在佛教中是声闻。另一个是船夫,他从倾听河水而来,在佛教中是缘觉。小乘佛教分为声闻、缘觉,缘觉比声闻程度高。所谓缘觉就是从万事万物中倾听和体会,《庄子•人间世》所谓“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,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”。缘觉另外的翻译是独觉,也就是缘觉的另一面,他不依靠老师的指导,是一个人自己悟出来的。乔达摩和悉达多是一对,乔达摩是已经证悟的,悉达多演绎了乔达摩的修行过程。侨文达和船夫是一对,侨文达是声闻,船夫是缘觉。从小说中可以看出黑塞的佛教观念,他当时在西方了解的就是声闻、缘觉两条路,没有其他了。可以指出的是,在佛教中这还是小乘,还没有到大乘菩萨行。
大乘菩萨行哪儿有呢,有的,维摩诘居士就是大乘菩萨行。《维摩诘经》中讲,“示有妻子,常修梵行,现有眷属,常乐远离”,“一切治生谐偶,虽获俗利,不以喜悦”(《方便品》),可见他有夫妻和家庭,也做过生意。就大乘佛教而言,悉达多看成过程的那些东西,本身可以是究竟的。黑塞一定要到里边兜个圈子,然后再把这些东西丢掉,完全限制在了小乘佛教里面。我觉得在这上面至少还可以有二个层次。第一个层次,是小乘和大乘的关系。第一步可以是小乘,第二步可以是大乘。第二个层次,是显教和密教的关系。第一步可以是显教,第二步可以是密教。这恰恰相合于悉达多之两义,一切义成,显教;一切事成,密教。在这两个层次之上,是否还可能有其他层次,此处暂且不论。黑塞对佛教的了解,如果上去一个层次,小说的象完全可以变化。由于这里的限制始终没有解决,一直留到了《玻璃球游戏》。克乃希特走出了卡斯塔里,他已经明白要从象牙塔里走出来,这实际上就是大乘的形象。可是他走不出来,一旦走出来就死了。这就需要黑塞去再读一遍孔子的话,我相信这句话他一定是赞赏的,那就是“未知生,焉知死”(《论语•先进》)。
(赫尔曼•黑塞(Hermann Hesse)著《悉达多》,杨玉功译,上海人民出版社,2009年3月版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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